一

“孙总，有关咱们公司的发展方向问题，我也一直在考虑，公司到底是要走一元化纵深发展策略，还是走多元化横向发展策略。”小丁本来是来汇报戚建刚那边的猎头进展情况的，没想到突然被孙得发点题。戚建刚从上次跟孙得发见面之后没几天，就提交了两个候选人。只是戚建刚传来的消息，两位候选人对薪资的期望，都要高于公司给出的薪资范围。

“这样吧，你让戚总安排一下，找个合适的地方，最好能跟候选人见面谈，越快越好。”孙得发嘱咐小丁。

然后，孙得发突然把话题转到公司的发展战略上来，想要小范围征求意见，小丁不得不把之前向叶逊请教问题时叶逊的意见，加上自己的思考，一股脑说了出来，“走一元化纵深发展策略，就是抓住极少的几个产品品种，不断深化，把产品细化、分化为一系列产品。很多知名企业都走的是这条路。比如茅台酒厂研发的系列白酒，就这一个品牌，但开发出了高度酒、中度酒、低度酒，从档次、价格定位上有所区别，既有国酒茅台，又有茅台王子酒；郎酒、五粮液也都是走的这一路线。再比如联想集团，最开始就是走的一元化路线，把电脑开发出台式机系列，又从台式机延伸到笔记本，后来才进一步延伸到其他产品。”

“你接着说，”孙得发看着小丁，鼓励她说下去。

“孙总肯定比我更清楚，多元化横向发展的路子，分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多行业发展，比如万达集团，现在从事的有石化、橡胶、热电、电缆、地产、工程施工建设、贸易、金融等多个行业，还对体育产业有涉足；还有一个层面，就是从单个产品，发展为多个产品，比如海尔集团，最早从冰箱做起，后来开始做彩电、空调、热水器，都属于白色家电，这也是一个策略。”小丁看了看孙得发，“我这是刚跟老师学的，现学现卖，班门弄斧哦。”

“嗯，不错不错，你很用心，说得很有道理呢。那你对咱们公司的发展策略怎么个想法？”孙得发带着笑意，看着小丁。

二

“孙总，我要当着您面儿说这些事，真是鲁班门前耍大锯，可是呢，我近来也一直在学习，既然您让我说，那我就有多少说多少吧。要是说得不合适，您不要怪我哦。”小丁一边思考，一边看着孙得发。

“嗯，你只管说。”孙得发摆了摆手。

“做企业，无非就是产供销三个主要环节。咱们公司只能说是先天不足，后天来补。”小丁喝了一口孙得发泡的茶。

“嗯？‘先天不足’怎么说？”孙得发对小丁的话颇有兴趣。

“孙总您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在这方面，一定程度上，就是既没有雄厚的资本，又没有充分的可调动的资源，像人脉资源啊，政府关系资源啊，咱都没有。地理位置上，虽说北京是咱国家的首都，也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中心大城市之一，但就目前咱们公司经营的产品来说，距离生产基地、距离原材料供应基地较远，再加上咱们一直没有从事生产领域，无法把握原材料的生产过程、生产质量和技术水平，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更重要的是，缺少这方面的人才，现在要去投入，投资大、周期长，所以咱们要走产与供的路，就不太合适，我相信您也不会这样决策。”小丁看着孙得发，侃侃而谈。

“嗯，不错，有道理。”孙得发鼓励小丁。

“所以，我的看法是，咱们应该在销的路上，走得更远一些。”小丁继续看着孙得发。

三

“公司附近也有茶馆，为什么还要跑老远的，选在这儿见面？”周末，在东三环一家茶馆门前，孙得发和周倩在等待戚建刚和候选人，周倩有点不太明白。

“候选人还没离职，这里来往的人多，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这也是咱们要为候选人保密啊。”孙得发跟周倩解释。

“李叔？！”看到一位中年人从路边下车走过来，戚建刚赶紧迎上去，孙得发与周倩都感到颇为意外，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啊，你们怎么在这儿？”李建设也颇为意外。

“啊，你们认识？！”戚建刚更是意外，吃惊地看看李建设，又看看孙得发，“这就是孙总和周总啊。”

“岂止是认识啊，前几天才见过。”李建设笑着跟孙得发握手，“真没想到会是你们！”

“我也没想到会是您！”周倩很是感慨，“老爷子还好吗？”

“还好还好，那天真是多亏了你们了。”李建设满怀感激。

“哈哈，怎么也没想到，在火车上遇到的竟然是李老爷子！更没想到，老爷子那么有骨气！”周倩笑了。

“真是缘分啊！要说我们老爷子，也确实是，一辈子就恨日本人！”李建设很是感慨。

“我看啊，只要日本政府不悔悟，还把那些鬼啊神啊摆在那里参拜，中日友好的路就远着呢！”孙得发感慨。

“啊，老爷子？！”看着李建设与孙得发、周傅他们聊得挺热闹，戚建刚自己嘀咕着，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啊。前几天我们家老爷子来北京，在火车上碰巧和周倩一个车厢，我听说还有故事呢，哈哈哈……那天一大早我打车去接我们老爷子，可巧是周一，没想到一进城区，那个堵啊，哪里是在堵车，简直就是堵心！他们到站后没见到我，周小姐帮我父亲联系我，才知道我一直在堵车，孙总就直接帮我把老爷子送回家！真是太巧了。”李建设满是感激。

“这样啊，那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戚建刚笑了。

四

“李叔是八十年代的精英哦。”孙得发微笑着，给李建设面前的茶杯里，冲进去滚烫的开水。

李建设面前的茶杯里，放着几片红枣片、一些枸杞和菊花。红枣片和枸杞是孙得发自己带过来的，他事先打听过李建设喝这种自己配制的红枣枸杞菊花茶。

“说不上精英，就是那时候上大学的人少了点吧。”李建设显得很是自豪，“那个时候，全国考大学的录取比例基本上是十比一，全国报名参加高考的两百多万，一年才录取二十多万。”

“李叔了不起啊，我听说那年您可是陕西省的理科状元啊。”孙得发对李建设竖起了大拇指。

“看来你们做了不少准备啊，哈哈……”李建设也开起玩笑来。

“那是必须的。”孙得发微笑。

 五

“李叔，我们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但属于‘互联网+’行业，适应着社会发展趋势，也是近年来国家鼓励、扶持的重点行业，发展空间大，前景非常可观，公司现在也正处于上升期，我相信李叔如果能加入进来，公司必定是如虎添翼。”孙得发给李建设续了一杯茶，微笑着。

“说是这样说，但新兴公司，也有一定的风险啊。”李建设顾虑尚存。

“李叔现在的公司也面临着不小的风险啊，据我所知，您现在的公司，去年的总利润比前年下降了将近20%；今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也是一路下滑，第三季度同比下降18%还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孙得发仍然微笑着。

“这你都知道？”李建设颇为意外。

“我听说，李叔公司的老板事无巨细，什么事都要插一杠子，而且还朝令夕改，早上一个样，晚上一个样；还太小家子气。员工流失率挺高的。”孙得发微笑着，把微波炉的电源开关打开烧水。

“可不是呢，郁闷啊。”李建设皱了一下眉。

“如果李叔能过来，我们已经讨论过了，延安那边物流储运中心，产品方面会交给李叔全面负责，我们不会干涉太多。您是专家，肯定有您的想法，照您的想法做就是了，管理上也是为您服务的。我们几个年轻，经验肯定比不上李叔。”孙得发略微停顿一下，“待遇嘛，我相信戚总已经和李叔谈过了。”

“在孙总用人这方面，李叔尽可以放心，孙总很放得开的，只要时效，要结果。”戚建刚插了一句。

“是的，戚总已经说过了。不过我在乎的，不是待遇问题，只是希望能有个发挥自己所长的平台。”李建设笑笑。

六

“物流储运中心的选址，我前一段去延安，物色了三个地方，但还没有最后决定。他们都还等着我回话呢。”周倩拿出延安市地图，“一个在火车站和汽车南站南边大约有两三公里，这里的便利条件是交通还算比较发达，火车、汽车相距不远，快递网络都有普及，但缺点是空房，里面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咱们租用的话，全部的设备设施都需要自己投资购买。在格局上，可以划出来几间房子做员工宿舍，需要自己装修。第二个地方在延安火车站东北方向有两三公里，是一个废旧仓库，多年来一直有人在使用，招聘工人相对比较容易。但我比较偏向的是第三个地方，在枣园那边，那里是一个冷库，有一些冷藏设备还可以用几年，人气也比较旺一些，而且这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有临街房可用，我觉得可以前店后厂。但这里的缺点是内部没有足够的员工宿舍，员工都需要在外面住。”

“我对延安不太熟悉，把这个地图拿来，希望李叔能给点参考意见。”孙得发解释。

“既然孙总让发表意见，我也就直说了。”李建设呷了一口茶，“我看在枣园的这个地方还不错。附近居民比较多，可以在这里开一个展销窗口。如果前店后厂的话，可以在店里摆放自己的产品样品增加销售，同时把这个店也作为工厂的采购部门，一些日常物品可以通过他们去采购，这样还可以节省一部分人力物力。至于员工宿舍嘛，除了极少数几个需要值班之外，就让员工回家住好了。”

“李叔，我倒是有个建议，”孙得发看了看李建设，“咱们在延安那边注册分公司，负责物流储运中心的运营和管理，把门店注册一个超市，我们帮您注册下来，您可以找个亲戚或者什么人负责这个超市，独立经营。一方面这里可以展销咱们的产品，公司给您员工价，比批发价还要低。以后您要再找个老伴，这也算是多了一个就业机会，解决了生活来源。”

李建设笑了，“孙总考虑得还真是周到。”

“毕竟阿姨去世好几年了，虽然女儿大了，但您生活也需要有个人照顾。我们也是为您着想。”孙得发微笑着看着李建设，“我们已经联系了延安那边的几个婚介所和家政公司，找保姆还是找征婚，就等您回去一趟了。”

“你们都考虑到这一步了，我就不多说了。毕竟，叶落归根嘛。”李建设若有所思，呷了一口茶。

七

“李叔，您离职的话，公司对您有没有什么限制？”孙得发想进一步了解李建设离职的具体情况。

“我的劳动合同刚好到元月底到期，也就是春节前结束。”李建设并不回避这个话题。

“有竞业禁止协议吗？”孙得发担心李建设会因此而无法到任。

“什么竞业禁止协议？我没听说过啊。”李建设多少有点懵。

“哦，就是你们公司有没有跟您签订一个几年内不准到竞争对手公司去上班的协议？不少公司高管或者核心技术人员，都会签订这样的协议。这样可以避免核心员工跑到竞争对手那里去，把本公司的技术、资源或者其他商业秘密带过去嘛。”孙得发解释。

“哦，这样的东西好像还真有一个。”李建设想了想，“好像有个什么协议规定，说如果我离开现在的公司，两年内不准到同行业其他企业工作的。”

“啊，是吗？”孙得发和周倩都紧张起来，“那您回去找一找，跟我们确认一下有没有这个协议行吗？”

“可以的，我回去找一找吧。”李建设放下了茶杯，“你们要是元旦假期没安排，和我一起去陕西一趟？”

八

“孙总，我是小丁。”孙得发正陪着周倩在医院检查，小丁打电话过来。

“什么情况？”孙得发走出诊室，接通了电话。

“李建设的竞业禁止协议上，写明了两年内不得到同行业其他企业工作，如果违反上述规定，要支付公司三十万元的违约金。”小丁告诉孙得发。

“啊，这么多违约金？”孙得发有点超出意料。

“您等我说完，孙总。这个协议是有漏洞的。第一，协议本身没有载明哪些企业是竞争对手，没有明确的限制范围；第二，协议只约定了乙方不得到竞争对手企业去工作，但并没有规定甲方要向乙方支付竞业禁止的补偿，也就是说，这个协议本身只有乙方的义务，没有甲方的义务，是一个不对等的协议，李建设可以不受这个协议的限制。”小丁接着说完。

“这样啊，那太好了。我知道了。”孙得发长出一口气，一下子轻松起来。

九

孙得发挂断电话，又走进了诊室，大夫抬头看了看孙得发，“建议你们尽快手术。”

“手术？怎么回事？”孙得发想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医生说了，是长期的角膜炎引起的眼角膜部分坏死，而且还在逐步恶化。需要手术，移植眼角膜。”周倩看着孙得发，有点沮丧。

“眼角膜坏死？这怎么可能？医生，不会是误诊吧？”孙得发大为震惊。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医生冷静地抬起头，看了孙得发一眼。

“没别的办法了吗？”孙得发心底里有点绝望。

“做眼角膜移植才是最好的办法。”医生头也没抬，写着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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