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过完年上班，孙得发按照公司临时通知，统计了一下本部门按时回来上班的人员，迅速报了上去。

十点来钟，孙得发正在和本部门的大姑娘小伙子们聊得热闹，一个个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就听门边诸经理说了一句：“大家过年好啊，孙总来给大家拜年了！”就见诸经理在前，孙大江和郑主任随后，走了进来。

大家哗地一下一起转过身来，看向孙大江一行。

“大家过年好啊！”孙大江满脸笑容，双手抱拳，跟大家打招呼。

“孙总过年好！”“过年好！”回应的声音此起彼伏。

郑主任拿着一份登记表，“来来来，大家来我这里领红包哦，人人有份哦，祝大家新年大吉，万事如意哦！”

一阵掌声、笑声、欢呼声，一张张脸上笑开了花。

二

元宵节第二天早晨，孙得发刚走进工作室，意外地看到诸经理带着孙婷走进来，“小孙，这是咱们公司新来的员工，叫孙婷，以后就是你的兵了。”

“孙……婷？”孙得发一时没反应过来，孙婷这是什么意思？搅局吗？

“你好，孙主管，我是孙婷，以后请多关照。”孙婷的眼睛里满是挑衅。

“哦……”孙得发一边心里犯着嘀咕，转回身喊来了沈华华。“沈华华，这位新来的孙婷同学，实习生，以后就归你了。尽快熟悉环境，熟悉业务，熟悉之后就分配任务。”

另一边，诸经理把孙得发拉到一边，“不要让人知道孙总是她爸。这是她特别交代的。”

“这孙大小姐唱的是哪一出啊？”孙得发没想明白诸这位千金小姐究竟想干什么。

“谁知道啊，指明了要到你这来！我也是一头雾水呢。”诸经理搔了搔头。

孙得发回来，佯装不认识孙婷，跟沈华华又交代了几句。

“放心吧您呐，我一定不负领导重望，尽快上手！”孙婷双手一抱拳，转身跟着沈华华去座位上了。

“什么人啊这是？”孙得发摇了摇头。

“啊？什么人？你们见过？”有员工问孙得发。

“不会是炮友吧？”一位男员工对孙得发直言不讳。

“瞎说什么啊！”孙得发举起巴掌，照着那男生脑袋就是一下，“发骚吧你！”那男生一缩头躲了过去。。

孙得发悄悄地给马可丁和周倩发了条微信：“孙婷到电销部来上班了。情况不明，上面有交代，不要暴露孙婷的身份。”

周倩回了一条：“什么意思啊？”

三

瞅着孙婷去洗手间的空，孙得发悄悄地跟到了拐弯处：“我的孙大小姐，你这是要干吗？”

“不干吗啊，我是学营销的嘛，就是来实习，要跟你学习的嘛。你是营销领域的前辈嘛。”孙婷的眼睛里透着狡黠。

“我不管你是来干什么的，我可警告你，别给我搞事儿哦。”孙得发很是无奈。

“你想骚扰我啊？我喊保安了哦。”孙婷扭头就朝走廊喊起来：“保安……”

“什么事？”从很远的地方，有保安的声音传过来，接着就听见了脚步声。

孙得发气得干瞪眼，“算你狠。我惹不起你，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别招惹我。”掉头而去。

孙婷咯咯笑起来。

保安来到眼前，孙得发早就没了踪影。

“谁喊保安？什么事？”保安走过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哦，没事了，我看有个人偷偷摸摸的，已经走了。”孙婷看着孙得发去的方向，自己偷着乐。

四

情人节。

满街的鲜花在飞。那是一辆辆快递车。

才九点，刚上班没多大会，周倩就接到了一束鲜花，11枝红玫瑰，还有几枝白色的多头百合相间。有白色相衬，红玫瑰更加鲜艳夺目；有红色相映，白百合显得更加纯洁。鲜花包装得简洁大气，不落俗套。

周倩曾经听人说过，11枝玫瑰象征着一心一意。

花束里，放着一张心形卡片，周倩拿起来，卡片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心一意，爱你到永远。”

周倩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这是孙得发送的。

包装的一角，贴着“刺客花语”的LOGO和二维码。

邻桌的几个小姑娘齐刷刷看着周倩捧着的鲜花，“真贴心哦”，“哇，主管好帅哦！”眼里露出羡慕的光。

五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又有一位快递员送了一束鲜花上来，说是送给孙得发的，依然是“刺客花语”的。

是19枝红玫瑰。

没落款。

“这是谁送的？有落款吗？”孙得发隐隐地感觉不大对劲。虽然他也希望是周倩送的，但从个性来看，周倩不可能送他鲜花。

“哇，你们真有夫妻相，两口子真是心有灵犀！”几个小姑娘叫起来。

“哇，好羡慕啊！”

“真是好福气！”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哦。连送花都这么默契！”

孙得发有点意外的惊喜。

周倩脸上笑着，心里却升起一股醋意，只有她知道，送孙得发那束花的，另有其人，而且必定是个女子。

那花，红得像火，灼痛着周倩的心。

六

“您好，韩先生，我们是大江食品。”这天上午，才上岗不久的孙婷刚打了个招呼，电话另一端就传来一声怒吼：“你谁啊？谁告诉你我的电话的？总这么没完没了地骚扰我！”

“我们是大江食品。”孙婷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扑通扑通跳起来。

“什么大江食品？做什么的？”电话那头在追问。

“哦，我们是大江食品，主要做的是鸡肉、鸭肉以及各种相关的食品，鸡血啊，鸭血啊什么的。”孙婷小心翼翼，努力在脑子中搜罗着合适的措辞，她实在看不清楚电话另一端的客户究竟是什么路数。

“谁让你打我电话的？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电话另一端，声音明显又高了起来。整小组的几个人全都能听见。

“哦，对不起，我们是从电话簿上看到您的电话的，电话簿上记录您是鸡肉经销商。如果打扰到您，请您见谅。”

“请我见谅？一句请我见谅就完了？！你严重骚扰了我的生活你知道不知道？！”电话那头开始咆哮起来。

孙婷感觉到了对方喷溅的唾沫星子，以及呼呼喷出的热气。

“实在对不起，打扰您了！”孙婷打算挂断电话。

“你别挂啊！你要挂了我就给你打过去啊！你今天打扰到我了，想挂断？没那么容易！”对方竟然不依不饶了。

“这……实在对不起，我跟你道歉。”孙婷有点无奈。

“道歉就完了？！”

“啊？！您还想怎么办啊？”孙婷看了一眼通讯录上的基本信息：江苏省苏州市，韩卜林，前方鸡鸭店。没错啊！难道登记错了？要么是改行了？她感觉就像遇上了热皮胶，甩都甩不掉了，真无奈。

孙婷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把你们领导喊过来！”对方的语气容不得分辩。

“啊？……”孙婷有点犹豫不决。虽然这样子客户投诉也是无效的，但毕竟还是别投诉为好。

“把你们领导喊过来，啊什么啊，没听懂啊？！”对方重复了一遍。

沈华华走了过来，看着孙婷那为难的样子，赶紧去喊孙得发。

“好，我这就喊领导，请您稍等一下。”孙婷一听这话，一句话不敢多说，赶紧把话筒放在了桌子上，站到了一边。

孙得发走过来，抓起了话筒，“您好韩先生，非常抱歉打扰到了您，我是大江食品电销部的主管，我叫孙得发，请问您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的？”

“你们骚扰了我，一句道歉就完了？”电话那头不依不饶。

“韩先生，这样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用我手机打给您。这边是他们业务部门的业务电话，咱们让他们正常工作，您的问题我来帮您解决，好吗？”孙得发感觉这个客户一时半会解决不了问题。

“那好，用你的手机打给我吧。”对方简直就是下命令。

“好，我这就打给您。”

七

“帮我出主意，把我的产品卖出去！”孙得发一打通电话，对方似乎心急火燎的，直接就发出了指令。

“啊？卖产品？什么产品？”孙得发一下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松了一口气，看来并不是故意找茬的。

原来，韩先生确实是开鸡鸭店的，没少折腾，但总感觉生意规模太小，总想生意再大一点，但活鸡活鸭苦于资金有限，又受地域、空间限制，肯定做不大，一直就在寻找机会。很偶然的一个机会，他认识了一个老中医，老中医有一个滋补鸭的秘方，他便买断这个秘方，开了一家特色酱鸭店，还申请了专利，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创建一个滋补鸭品牌，进行品牌经营，进而开成连锁店，把滋补鸭发扬光大。哪知道，做滋补鸭跟卖鸡鸭根本就不是一个套路，虽然滋补鸭做出来了，做得很有特色，却没有足够的市场，打不开销路，如今捉襟见肘，资金即将断链，韩先生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着，愁得要死。

“那你有没有想过，把销售交给别人做？”孙得发问。

“给别人做，我不是要少赚很多钱吗？”韩先生明显地有点舍不得。

“那你这样子，能赚钱吗？”孙得发微微一笑。

“可是，谁愿意接这个盘呢？”韩先生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

“我给你试试吧。”孙得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方案。

八

周五一下班，孙婷喊沈华华：“华华，一块吃饭去，你也去。”说着，拉着孙得发就走。

沈华华哦了一声，赶紧把东西放下，跟了出来。

“你干吗？”孙得发莫名其妙。

“请师傅吃饭啊。”孙婷并没有放手。

“啊？哪儿来的师傅啊？”

“你啊！帮了忙，解了围，就不认账了？”

“就那小Case，也值得放心上？咱们改天行不？我今天还有事呢。”孙得发试图挣开孙婷的手。

“不行，你有事改天再说！今天吃定你了！”孙婷连拉带拖，拽着孙得发就往外走。

周倩收拾好东西，离开座位，去喊孙得发时，孙婷孙得发他们早没影了。

九

清明节，孙得发回老家一趟，把公司准备安排集体婚礼的事情详详细细跟老爹老妈说了一遍。

老爹老妈乐开了花，没想到，儿子去北京才一年，还真出息了，不仅找到了对象，还深受公司器重，公司要给举办集体婚礼，大老板还要亲自作证婚人。尽管儿子电话里说过这些事，现在儿子回到家，老爹老妈还是想从头到尾，详细地听一遍，高兴得不得了。

儿子一直不差，现如今又到了北京，天子脚下，紫禁城里，表现还这么优秀，自然让老爹老妈格外骄傲。

孙得发要结婚的事儿，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不仅左邻右舍知道了，十里八村都传说着孙得发的老爹老妈五一要去北京，要去看儿子集体结婚的消息。

老爹老妈觉得，这也是给祖宗挣脸的事，所以上坟时，特意拽着儿子一起去，多念叨了一会，也算是告慰孙家的祖宗。

孙得发为老爹老妈订了二十九号去北京的车票。

临走时一再和老爹老妈说，到时候一定去车站接他们。

十

孙得发一觉醒来，竟然发觉自己赤条条地躺在被窝里。

他睁开眼，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很灿烂。白色的纱帘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偌大的玻璃窗。窗帘分挂在窗户两边，让孙得发意外的是，窗帘是猩红色的。

写字台上摆着一台开着的电脑，正在播放着一首歌曲，“熙熙攘攘的都市里，总有一个孤孤单单的身影，早也匆匆，晚也匆匆……”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阔大的双人床。

身上的被子很轻很薄但很舒适，像是羊毛被。

床笠，还有床边的沙发套，也都是猩红的颜色。

阳光照在床上，照在沙发上，整个房间都成了红色。

很明显，这是一家酒店。

但什么时候进了酒店，孙得发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他只记得昨晚被孙婷生拉硬拽请到学校，给她和她的同学们做了一场营销案例分享，然后孙婷请客，大家一起喝酒吃饭，学生们依次敬孙得发酒，不知不觉，他就喝多了。

显然，他喝得不是一般的多。

洗脸间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响。很显然，有人在洗澡。是谁？难道……

孙得发不敢想下去。

水声停了下来。

孙婷裹着一袭丝质睡袍从洗脸间走出，白嫩的颈项一览无余，光滑下垂的睡袍下面，遮掩不住的是她高挑个子，凹凸有致的身材，细腻光洁而浑圆的小腿。难怪有人以“贵妃出浴”、“清水出芙蓉”来形容浴后的女人，纵使是孙婷并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美，此刻却也足以让孙得发血脉贲张了。

孙婷一边揉着淋湿的长发，看到了已经睁开眼的孙得发。

“醒了？饿了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得发呼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还没忘记随手把被子拉起来挡住了上身。

“什么怎么回事！我把你睡了。”

“啊？！”孙婷的直白彻底打败了孙得发，任他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场面，此刻却也哑口无言。

“啊什么啊？！睡了就睡了，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我都认了，你怕什么？！”

孙婷的话，像一把重锤，敲击着孙得发的胸膛。

“你不用担心，我不用你负责，你也负不起。”孙婷却很淡定。

孙得发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一周之后就要和周倩结婚了，现在怎么会这样？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回到公司，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我喜欢你就是要睡你，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谁的，哪怕就睡一个晚上，我也感觉幸福，也满足了。我很想睡你一辈子，夜里枕着你的胳膊入梦，早晨看着你发梢的阳光醒来，很想让你宠着我，疼着我，但我知道那不可能。那就睡一次算一次。我不管你喜欢还是讨厌，不管你接受还是拒绝，我不后悔。”

孙得发被彻底打倒。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跟周倩朝夕相处将近一年了，他从心底里喜欢周倩，不可能负了周倩；而眼前的孙婷，虽说是大老板家的千金大小姐，却像是被人绊倒时啃了一嘴地上的泥，不得不咽下去，或者是被人按在水里呛的一口水，不得不喝下去，根本就不是他的菜。

望着眼前娇艳的孙婷，孙得发心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恼怒？愤恨？羞辱？厌恶？欣赏？庆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想马上离开这里，不想再见到孙婷。

他只能选择周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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