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庚来公司上班，是在小戊走后一个星期。

阿庚干活还算利落，也就是过了一个星期吧，就已经很熟练了。

一

已经快年底了，有工作的一般都不会在这时候跳槽，都等着拿年终奖呢；没工作的，北京的有不少等着过年呢，外地的有不少已经开始拎着大包小包回家了，要到过了年后早点回来找工作。

所以老板找到阿庚，也算费了一些功夫。

不过，这不是主要的，有人能过来干活就行。毕竟，年底正是缺人的时候。

自然，阿庚补缺，和甲一组，没挑没拣的。

二

这天，老板来到公司，把甲叫到了办公室。

甲出来后，老板把乙叫了进去。

“小乙啊，你来公司时间不短了吧？感觉怎样，累不累？”

“累是有点累，特别是加班的时候，有时候要到晚上八九点才能下班，确实挺累的。不过还好。现在已经习惯了，觉得公司还蛮好的。再说，我还年轻，年轻的时候就是要吃点苦受点累。没关系的。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嘛。”

“嗯，有这想法就好。过年之后有什么打算啊？”

“没别的打算啊，还回公司来。公司挺好的。”

“哦，克己工作怎样？干活快不快？心细不细？”

“克己挺能干的，心细，手也快。对了老板，克己能不能提前转正啊？试用期仨月，她已经来了俩月了，表现挺好的，应该可以提前转正的吧？”

“哦，可以考虑啊。克己跟你在一组，你自然最有发言权，你的的意见公司肯定会考虑的。”

“那就太好了！”

“另外小乙，你要努力啊，库房这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呢，具体的事儿太多，你多操点心。还有，营销部那边跟我说，有时候有事情需要跟库房协调，不知道该找谁，往往都是直接找我了。所以，我在考虑是招一个库房主管，还是从你们中间选一下。如果从你们里面选拔一个主管，你觉得谁合适啊？”

“我觉得甲哥挺好的啊，沉稳，心细，有领导范儿。不像我，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乎。”

“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啦。”

“好。”

三

甲和阿庚一起干活。

甲问阿庚：“阿庚，你来了也快一个月了，公司跟你签劳动合同了吗？”

“签了啊，我才来一周就签了。我听我一个同学说，要是员工入职满一个月，公司还不签劳动合同，是要给双倍工资的呢。”

“听以前的小丁说，是有这个说法。她是学人力资源管理的呢。我记得听她说，报了个什么中原商学院的实战微课堂，老师比较注重实操，她学了不少东西呢。”

“看来公司做的还好。”

“是啊，公司在这方面一直做的挺好的。”

“谢谢甲哥对我的关照，看来甲哥是个有心人啊。”

“说不上。大家天天在一起，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谢谢甲哥。”

“那就努力咯，表现好了，说不定有提前转正的机会呢。”

“好的，我一定努力。”

四

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在工作台上。

克己把饭盒里的肉给每个人分别夹了两块：“尝尝我做的红烧肉，看味道咋样。”

乙和阿庚都说了一声谢谢。阿庚：“克己，你做出来的红烧肉还真好吃！不过，我感觉还差一些调料。”

克己：“我放的调料不太多，花椒、荤香、八角、辣椒、香叶、枸杞，就这几样。我一个人做一个人吃，哪有那么齐全的调料啊。肉本身，就一个烂，我就是多炖了一会儿。”

阿庚：“嗯，入口即化，已经很好了。要是调料齐全了，会更好吃。”

甲看了看克己：“谢谢克己。你来了两个月了吧？”

“嗯，再过一周就俩月了。”

“你这么勤快，人缘又好，老板前几天谈话时，有没有跟你说提前转正？”

“没有啊。能提前转正吗？”

“能啊，只要表现好就行。哪个老板不喜欢表现好的员工啊？你跟着小乙，让小乙找机会帮你跟老板说一下嘛。我这边找机会也跟老板说一下。”

“真的？那太好了。”克己很开心。转过头对乙：“乙哥，你也帮我说说呗。”

“嗯……好好，”乙嘴里嚼着肉，说话含糊不清，呜呜的：“你做的红烧肉真好吃。”

“是吗？那我再给你夹两块。”

五

乙和克己一起干活的时候，悄悄地告诉克己：“前几天老板和我谈话的时候，我已经和老板提了你提前转正的事。”

克己张大了嘴巴：“是吗？谢谢乙哥。”

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六

两天后，乙把一张试用期考核表拿给了克己：“克己，老板让我把这个试用期考核表拿给你，先做一下自我评定吧，也算是总结一下这两个月的工作，写好了给我。”

“好的，乙哥，我抓紧填好了拿给你。这个自我评定怎么写啊？”

“你就客观地写呗，这两个月有什么成绩，自己感觉有什么进步，该咋写咋写呗。用数据体现最好，事实胜于雄辩嘛，事实是最有说服力的咯。”

“好，谢谢乙哥啊。”

七

腊八到了。

北方的风俗，腊月初八，要吃腊八粥。

老板出差了。按老板的安排，大家中午去一家粥馆一起过腊八，老板说让乙先结账，等他回来时报销。

乙建议：“咱们一个人点一个菜吧，感觉不够了再加。”

大家一致同意。

甲先点了个鱼头泡饼，“这是他们的特色菜，鱼是金海湖的鱼，泡上饼，又香又嫩又鲜，咱们也省点主食了。”

乙点了个酸菜肉丝，“这个菜带点汤汁，也好下饭。”

两个女孩子比较秀气：克己点了个蒜蓉油麦菜，阿庚点了个凉菜，蓝莓莲藕。

甲让服务员重复了一下点好的菜：“这也太简单了点吧？今天好歹是过节，老板既然放权了，咱们也不能太给老板省钱了，对吧？加一个荤的吧，来一个梅菜扣肉。阿庚是南方人，咱们就加一个南方菜。”

阿庚连声道谢。她拿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看了看：“荤素搭配，一冷三热；鱼头泡饼发红，鱼肉鲜嫩，是大俗；酸菜氽肉是干锅，以白为主，带有汤汁；蒜蓉油麦菜是绿色；蓝莓莲藕以紫色点缀纯白，恰似含苞待放的傲雪腊梅，浪漫而又有情趣，是大雅；再加上梅菜扣肉，经济实惠又不失为上品。今天的菜真是有营养，有色调，雅俗共赏。再加上粥，养胃。也算是不错的一顿美食了。”

甲：“阿庚吃饭这么讲究啊，南方人嘛。”

阿庚轻轻一笑：“谢谢甲哥。我爱吃的习惯是从小养成的。再说今天的粥吧，其实也是从南方传来的，粥的样式可多了。我们就经常吃皮蛋瘦肉粥，香米莲籽粥、银耳雪梨粥等等。你看这家粥店里，有薏米五仁粥，这个是美容养颜的，女孩子可以多吃；银耳雪梨粥，清肺止咳的；香米莲籽粥，是清热去火的；皮蛋瘦肉粥和八宝粥营养丰富，老少皆宜。”

“还真是有讲究哦。”甲乙和克己都忍不住感叹。

“那当然喽。”阿庚道。

八

乙看菜还没上来，开始卖关子：“今天是腊八，你们知道腊八粥的来历吗？”

阿庚摇头：“我是南方人，我们那边没吃腊八粥的习俗，我没听说过。你讲讲呗。”

乙：“好，为了满足大家浓厚的求知欲，我今天就给大家说一下腊八粥的来历。”

甲：“得瑟吧你。”

乙哈哈一笑，清了清嗓子，“腊八就是农历的腊月初八。北方有句俗语，‘腊八祭灶，年关来到。’意思就是一进了腊月，就到了年底了，进入年关快过年了。有关腊八的来历，有几种不同的版本，传说佛祖释迦牟尼修行深山，静坐六年，饿得骨瘦如柴，已经打算放弃修行了，恰在此时，遇一牧羊女路过此地，见他饿得如此饥荒，就送了他一碗煮得很烂的粥给他，佛祖喝完之后，心力倍增，继续盘腿静坐于菩提树下，悟道成佛。由于这一天是腊八，从此就有了腊八粥。”

“别的版本呢？”阿庚忍不住问道。

“第二个版本，”乙继续白话，“据说在西晋时有个年轻人，名叫腊八，好吃懒做，把老爹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八囤粮食，吃了个净光。到了年末的十二月初八，家里断炊了，他饥肠辘辘，两眼发黑，实在熬不住了，就把家里的八个囤反过来倒过去，打扫一下，得来了八种不同的米粮，熬成一锅粥，吃了。吃完之后，想着这点囤底来的粮食，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吃顿饭真是不容易啊！已经在家里的粮食吃都这么费劲，要收地里的粮食回来，难度可想而知。却也从此改过自新，痛改前非，后来富甲一方。”

“嗯，吃顿饭确实不容易，不努力哪有收获？”乙讲的故事触动了克己的神经，插话道，“第三个版本我听说过。传说南宁末年，民族英雄岳飞率领岳家军英勇抗金，由南向北，一路打到朱仙镇，谁料横遭奸贼陷害，克扣军粮，军粮无以为继，当地百姓闻讯，家家户户送军粮，米、面、绿豆、红豆、高粱、玉米、红薯、萝卜、蔓菁等等，反正谁家里有啥就送啥，于是岳家军把各色粮食混在一起，煮粥而食。这一天恰好是腊八。岳飞惨死后，人们为了纪念这位民族英雄，争相煮食腊八粥，所以在宋代，从宫廷、寺庙到民间，腊八粥盛极一时。”

“还有第四个版本吗？”阿庚问。

“你还别说，还真有第四个版本。”甲这时也忍不住插话了，“第四个版本是关于明太祖朱元璋的。大家都知道朱元璋小时候家里极为贫穷，传说他小时候给财主家放羊，经常挨饿。有一天他在自己住的柴房里发现一个老鼠洞，便想挖开这个老鼠洞，抓老鼠煮肉吃，哪料想挖到最后，竟然挖到了老鼠的粮仓，里面有大米、黄豆、红豆、玉米等各色杂粮，朱元璋便把这些杂粮洗净，混在一起煮粥吃了，感觉香甜可口，不能忘怀。后来朱元璋打下江山，当了皇帝，山珍海味吃腻了，忽然有一天想起小时候吃过的这道杂粮粥，便命御厨煮来吃了，仍然感觉美味可口，便赐名‘腊八粥’。腊八粥后来传到民间，就成为北方过节的风俗。”

“哇，一道粥就有这么多来历啊！”阿庚忍不住惊叹。

这时菜开始上来了。

“这就是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啊。”乙回应。

“好了，其实腊八粥还有其他不同的版本，不过在北方，还有五谷丰登、粮食丰收的寓意，以后咱们有功夫再说吧。现在开始吃饭，吃腊八粥咯。”甲打断了阿庚的感慨，递筷子给阿庚、克己，“来，动手吧，今天也尝一尝我们的博大精深。”

几个人都笑起来。

九

回公司的路上，阿庚和甲一起走在前面，甲手里拎着打包的梅菜扣肉。

“我不太喜欢甲哥，总觉得他城府很深，有点高深莫测。”克己和乙一起走在后面，看着甲的背景，克己小声跟乙说话。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乙微微一笑，制止克己。

“我是实话实说嘛，甲哥多会做表面文章啊。你看我转正的事，你就没跟我提，直接就跟老板提了；甲哥不管有没有跟老板说，先跟我说要跟老板说，让我承他的情呗。今天点菜，加了一个梅菜扣肉， 说阿庚是南方人，就有意点了一个南方菜，可实际上梅菜扣肉没吃几口，最后还是让他打包拿回去了……”克己不但没住嘴，反而说的越来越多。

乙笑了，“各人有各人的处世方式，再说了，多点一个菜也没有浪费太多。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克己这才不再说话。

十

老板出差回来，出乎意料的很兴奋：“大家想不到哦，我这回当了一回狗仔呢。”

乙的好奇心最强：“老板，看见啥新闻了？”

“我今天在机场，看见宝宝——就那个演阿根的——他老婆和一个很帅的男人一起也在往外走，非常亲热，我怀疑是我看错了，我不爱八卦，但还比较喜欢阿根那憨厚劲儿，所以对他的有些事情还有印象。我就上网搜了一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乙急于得到答案。

“那个男的，是宝宝的经纪人哦。早就有小道消息说宝宝的老婆出轨，我一直都不相信。可是今天我亲眼所见他们那么亲热，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信了。我还拍的有照片呢。”

“哎呀老板，这早就不是新闻了，早就有小道消息传出，说宝宝的老婆出轨了，宝宝还为他们申辩，说是自己忙，经纪人是自己的兄弟，让他多陪老婆的。”

“啊，不是新闻了？”老板有点不相信。

“老板，您天天忙着公司，哪有空看这些娱乐八卦啊？我天天上班路上，坐地铁没事儿，就看手机看新闻呢。前一阵子宝宝出车祸，我都怀疑另有隐情，跟他老婆和这个经纪人有关呢。”

“不会吧，这么黑？”

“哎呀老板，娱乐圈什么时候不黑啊？我看过报道，说马蓉和那个经纪人还是什么校友，师兄妹，两个人早在大学里就有来往呢。说不定早就有一腿了。现在的大学校园，还有几个男女能Hold住啊？早在几年前，据说西南一所大学曾经有一句话传遍校园，叫‘不让一个处女走出校园。’”乙说起这些事来，滔滔不绝。

“这小子，谈起娱乐圈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老板淡定下来。

乙哈哈笑了：“也算有点业余爱好嘛。那些明星们不就靠这些绯闻八卦炒作、涨身价呢。要是有一天他们不在公众视野了，一个过气的明星，谁还请他拍戏啊？你看王菲、那英、陈妍希、张柏芝、谢霆锋，包括刘德华、成龙，哪个一线明星没有点八卦新闻啊？”一谈起这些，乙就刹不住车了，“要是宝宝的老婆真的出轨，那这个经纪人花老板的钱，开老板的车，睡老板的老婆，宝宝可就亏大了——你看宝宝和家人在一起的那些照片，孩子是不是宝宝的都不好说呢。”

“那谁知道呢，你这样一说，宝宝的老婆究竟和这个经纪人啥关系，还真说不准。”老板淡定下来。

“那可保不住。我看有记者爆料，说宝宝那个老婆，在学校时就谈了好几个男朋友。”乙谈到这些，总是比别人挖的深。

“要真是这样，也只能怪宝宝啊，只能怪他当初‘招聘’没选对人，找了这么个老婆啊。”甲从旁边插了一句嘴。

十一

吃完腊八粥，转眼之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今天是销售部电话营销的最后一天，也是库房他们几个工作的最后一天，接下来的几天，老板要安排人购买一些年货，给大家发福利，还要开一次全体员工参加的年会，然后再放假。

第二天，克己跟销售部的人一起买年货去了，甲被抽调去布置年会会场了，库房里就剩下乙和阿庚。

“阿庚过年回去吗？”

“我今年不回去了，已经和老爸老妈说好了，我刚出来，手里攒钱不多，车票也不好买，离家又这么远，这两天打回家一些钱，留一点自己在北京过年就行了。你要回去吗？”

“是啊，车票都已经买好了，腊月二十八的，买票的人好多，排队都排老长，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票的。虽说可以在网上购票，但还是有不少人去订票处订票。”

十二

“乙哥，老板不是说准备选一个主管吗？”阿庚问乙。

“怎么了？你想做主管？”乙笑。

“为什么你不争取呢？我看甲哥在努力争取呢。”

“主管不主管的，我觉得无所谓，把手里的工作干好就行。”

“你还真想得开哦。我感觉甲哥在拉选票呢，直接跟克己提转正的事，跟我说签劳动合同的事，收买人心呗。把你的风头都抢了呢。”

“我不争。公司让我干，我就努力干好，不让我干，我也省事省心。”乙看来是真的不动心。

十三

克己和甲下班，刚好方向相同，就一起回来。

“甲哥，老板不是说要选拔一个主管吗？怎么没消息了？”

甲眉毛动了一下，回答倒是很平静：“你没听说啊？‘要想富，提干部。只研究，不宣布。’”甲顿了一下，“要过年了呗，肯定要到过了年再确定啊，不然，现在一宣布提你当主管了，过了年你不来了老板咋办啊？”

“嗯，说的也是。”克己不再说话。

十四

开完年会，公司给大家发了年终奖，放假了。

到底谁会是未来的库房主管呢？这个问题，悬在甲的心里，让他感觉，过年没滋没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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