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的避讳多种多样。本文通过对魏晋避讳情况的考察,揭示了避讳与封建皇权的本质联系,认为皇权兴则避讳兴,皇权衰则避讳衰,这是避讳的本质。
魏晋时期是混乱的年代,战乱频仍,社会动荡,传统礼法遭到严重破坏。不过即使在这样的年代里,历代沿袭的避讳制度也没有被人忘记,反而有所加强。本文拟对魏晋时期的避讳发展作一简单探讨。
一、纷纭的三国避讳
避讳本来是只讳人名,不讳其字的,汉代基本上还是如此。《汉书》载吕后、萧何等人当面称刘邦皆作“刘季”或“季”,就是其证。到了汉魏之际,情况有了变化,连字也要避讳了。如《三国志·马超传》:
(马)超因见备待之厚,与备言,常呼备字。关羽怒,请杀之……(超)乃大惊,遂一不复呼备字。明日叹曰:“我今乃知其所以败,为呼人主字,几为关羽、张飞所杀。”自后乃尊事备。(《三国志·马超传》注引《山阳公载记》)
按《礼记·郊特牲》云:“冠而字之,敬其名也。”所以字本来就是作为名的代替物而出现的,是供人称呼时使用的。以字相称,表示不敢擅用其名,故有尊敬之意。马超呼刘备之字,既合于古礼,也没有冒犯不恭之意,却遭到关、张二人的愤怒不满,以至于必欲杀之而后快。当然,二人所要维护的并非古礼,而是刘备哥哥的权威。
关于魏国的避讳情况,现存史料很少,《通典》卷104所载王肃《已迁主讳仪》是一篇值得注意的文献。当时魏明帝曹睿刚死,其神主被供进宗庙,儒者依礼将高皇帝曹腾的神主从庙中迁出。曹腾于新即位的齐王曹芳为五世祖,掌事者向王肃询问对高皇帝是否还要避讳。王肃答:“礼所谓舍故而讳新,诸侯则五代不讳。天子之制恐不得与诸侯同,五代则不讳也。”王肃认为可以不避高皇帝之讳,只讳三祖(曹操、丕、睿)以下。可见,王肃是反对滥用避讳,反对避讳的扩大化的。
魏国并未因王肃的议论而削弱避讳制度,甘露五年(260)六月,太后特地为常道乡公的名讳问题下诏曰:“古者人君之为名字,难犯而易讳。今常道乡公讳字甚难避,其朝臣博议改易,列奏。”(《三国志·三少帝纪》)常道乡公即后来的陈留王,原名曹璜。璜是一种弧形玉璧,古代用作礼器,也是一种佩饰。璜是日常用品,话语中经常会提到,故诏书说“讳字甚难避”,须改成难以触犯的字。最后将“璜”字改为“奂”。
三国之中,当以吴国避讳最为严格。《献帝春秋》载孙权欲与刘备共同攻取蜀地,刘备不赞成,答书孙权:“今同盟无故自相攻伐,借枢于操,使敌承其隙,非长计也。”(《三国志·先主传》)其中“枢”字即避孙权讳而改〔1〕。避东吴各君主名讳之例如下:
孙钟山谦之《丹阳记》:“钟山,孙权祖讳,因改蒋山。”
孙坚“《吴志·陆逊传》逊曰:‘孙安东得士众心,城牢粮足。’‘牢’字避坚讳也。”(周广业《经史避名汇考》卷9)
孙策“《顾潭传》疏上权曰:‘贾谊陈治安之计’,《朱异传》:‘建计破其外围’。则知,策’改为‘计’也。”(周广业《经史避名汇考》卷9)
孙权《管子·明法》:“威不两错,政不二门。”郭沫若集校:“当从《说苑》作‘权不两错’……盖三国时吴人避孙权讳所改。”
孙和《三国志·孙权传》:“(赤乌)五年春正月,立子和为太子,大赦,改禾兴为嘉兴。”
孙休乐史《太平寰宇记》卷104:“休宁县……吴避孙休名,改为海宁县。”
孙皓(字元宗)《吴录》:“(孟)仁字恭武,江夏人也,本名宗,避皓字易焉。”(《三国志·孙皓传》注引)
以上诸例,既有追讳先祖的(孙钟),也有为太子讳的(孙和),还有讳字的(孙皓)。其中讳“坚”为“牢”,讳“策”为“计”,讳“权”为“威”,还保留有汉代同训相代的痕迹。景帝孙休曾为如何避他的四位太子之讳很动了一番脑筋,下诏作了明确的规定。这篇诏书是避讳史上的难得之作,摘录如下:
人之有名,以相纪别,长为作字,惮其名耳。礼,名字欲令难犯易避,五十称伯仲,古或一字。今人竞作好名好字,又令相配,所行不副,此瞽字伯明者也,孤尝哂之。或师友父兄所作,或自己为;师友尚可,父兄犹非,自为最不谦。孤今为四男作名字:太子名{雨单}<括号内为上下结构>,{雨单}<括号内为上下结构>音如湖水湾澳之湾……次子名{雷大}<括号内为上下结构>音如兕觥之觥……次子名{豆巨},{豆巨}音如草莽之莽……次子名寇,寇音如褒衣下宽大之褒……此都不与世所用者同,故钞旧文会合作之。夫书八体损益,因事而生,今造此名字,既不相配,又字但一,庶易弃避,其普告天下,使咸闻知。(《三国志·孙休传》注引《吴录》)
孙休为使其四个儿子的名字“难犯易避”,挖空心思,滥用皇权造出四个怪字作名,又选出四个怪字作字。他根本不懂语言文字约定俗成的发展规律,又完全无视汉字结构和读音规则,胡乱规定读音,以为靠皇权可以实现一切,荒唐之极,无以复加。裴松之批判说:“(孙)休欲难犯,何患无名,而乃造出无况之字,制不典之音,违明诰于前修,垂嗤骏于后代,不亦异乎!”
二、“临时训避”的西晋避讳
西晋的避讳始于司马懿,齐王曹芳时任为丞相。《汉魏春秋》截:“诏使太常王肃册命太傅(即司马懿)为丞相,增邑万户,群臣奏事不得称名。”此时的司马懿权势如日中天,群臣给皇帝的奏疏中也不得直呼其名,而必须避讳,表明避讳总是和权势密切相联的。司马懿死后,其子司马师、司马昭次第执掌大权。甘露元年(256)正月,加司马昭大都督,“奏事不名”,(《晋书·文帝纪》)亦即臣僚奏事中对司马昭之名也要避讳了。名义上,司马懿、司马昭并没有登基称帝,但实际上把持朝政,避他们的讳就是对其权势的屈从认可,由此可以看出权力分配的消长变化。
晋武帝泰始二年(266),有司上奏说据以往的作法,皇后之讳与帝讳应该一起颁下,令群臣敬避。武帝没有赞成,下诏:“礼,内讳不出宫,而近代讳之。非也,勿下。”(《通典》卷104)不但皇后之名宫外不须避讳,晋初追讳祖先也只上溯三代,即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司马懿以上不须避讳。对此,孙毓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应依照自古相传的礼法,追讳七庙,于是上《七庙讳字议》,文中说:
乙丑诏书颁下尊讳,唯从宣皇帝以来,京兆府君以上皆不别著。按《礼》:士立二庙,则讳王父以下,天子诸侯皆讳群祖。亲尽庙迁,乃舍故而讳新。尊者统远,卑者统近,贵者得申,贱者转降,益所以殊名位之数,理上下之序也……《礼》:大夫所有公讳。又曰:子与父同讳。明君父之讳不可以不讳也。范献子聘于鲁,问具敖之山。鲁人以其乡对,曰:先君献武之讳也。此时献武已为远祖,邻国大夫犹以犯讳为失,归而作戒,著于《春秋》。大晋龙兴,弘崇远制,损益因改,思臻其极。以为京兆府君以上,虽不追王,列在正庙,臣下应讳,礼有明义。官班下讳字,使咸知所避,上崇寅严之典,下防僭同之谬。(《通典》卷104)
孙毓为太常博士,避讳管理正是其职责范围内的事。所谓京兆府君是指司马懿之父司马防。孙毓认为古代“天子诸侯皆讳群祖”,故西晋避讳就不应只讳司马懿以下,而应尊讳七代祖先。在他看来,避讳是一种明尊卑、别远近的工具,通过避讳能够巩固等级秩序,即所谓“殊名位之数,理上下之序也。”因此对于京兆府君以上也应当严格避讳,以显示敬畏之意。文中既引用了经典,也列举了古代典故,语气很诚恳,论据也相当充分,可以体会到他维护皇帝权威的苦心。
西晋避讳最引人注目的是所使用的替代字骤然增多了。如《后汉书·刘焉传》中有“张懿”,《三国志·刘焉传》则写作“张壹”。《三国志》作者陈寿是西晋人、此例中“懿”字因避司马懿讳而改为“壹”。据清代周广业的研究,为避司马懿之讳,当时至少使用了壹、茂、懋、密、睦五个字作为替代〔2〕。束皙在叙述西晋初年避讳的情形时曾说“但省事言语,临时训避而已。”由一个“懿”字而变为五个替代字,正是行文时采取“临时训避”的权宜办法。这五个替代字中,“壹”用的是减笔法,其他茂、懋、密、睦四个字都有美好亲和的意义,与“懿”字在意义上仍有联系,说明尽管是“临时训避”,也还是有所选择的。
避司马师之讳而使用的替代字更为复杂。周广业指出:“若《三国志》所称义兵、舟兵、水兵、起兵、分兵、引兵、募兵、收兵、渡兵、遣兵、纵兵,义军、舟军、水军、悉军、劳军、兴军、弃军、还军、锐众、兴众、贼众、率众、聚众之类,不可枚举,皆避‘师’字。随宜改易,初无成例也。”(《经史避名汇考》卷10)又《晋书·职官志》云,晋初以景帝讳,故置太宰以代太师之任。《通典·职官十二》则云:“以景帝讳师,故改太师为太帅。”三国魏诸王国置师、友、文学等职,西晋时避讳改“师”为“傅”(《晋书·职官志》)。此外,避司马师之讳而改字的例子还有:
军司《通典·职官志》:“军师……晋避景帝讳,改为军司。”
天官《经史避名汇考》卷10:“汉末张陵,字处冲,自称天师……《华阳志》云:‘自陵以后,世有天官。’盖晋世避称天官也。”
京都《资治通鉴·魏纪十》胡三省注:“晋景王讳师,晋人避之,率谓京师为京都。”陈垣《史讳举例》第74:“京师改京都,或改京邑。”
据此,避司马师之讳而使用的替代字计有帅、兵、军、众、宰、傅、司、官、都、邑,达十字之多。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大约有:
第一,西晋初虽曾颁讳,但只公布了讳字,如懿、师、昭等,并没有像汉代那样规定其替代字,故臣下得以“临时训避”、“随宜改易”,根据情况选择合适的替代字。
第二,汉字有多义性,某字的不同意义可分别用不同的字来表达。例如“师”字的意义有:1.军队。故义师、水师等词可改为义兵、水兵,或者义军、水军。2.众人。故兴师、率师,可改为兴众、率众。3.军事长官。故风师可改为风帅(此例亦可看作缺笔)。4.古代专掌某职之官称作师,所以大师可称太宰,军师可称军司,天师可称天官,宰、司、官都是执掌某职责的官长之意。5.先生。“傅”字亦有先生之义,故“师”可称作“傅”。6.都邑。所以京师可改作京都,京邑。由于“师”字的这种多义性,不同的情况下代之以不同的字,“临时训避”,因而使替代字大大增加了。
司马昭之“昭”字训“明”,故而避“昭”字有改作“明”字者。如汉元帝时曾选王昭君与匈奴和亲,晋代改王昭君为王明君。石崇《王明君词》序云:“王明君者,本是王昭君,以触文帝讳,改焉。”还有改为“显”字的,《三国志·孙皓传》:“夏六月,起显明宫。”裴注:“昭明宫,方五百丈,皓所作也。避晋讳,故曰‘显明’。”也有改为“曜”字的,如韦曜“本名昭,史为晋讳,改之。”(《三国志·韦曜传》)此外,还有以音近之字代“昭”的,如“昭穆’改为“韶穆”,地名“昭武”改“邵武”、“昭阳”改“邵阳”。以上避司马昭之讳的替代字有明、显、曜,韶、邵、敬等字,其中明、显、曜三字与“昭”为同义词,属于“同训代换”的范围。
用多个同义字在不同场合替代同一个讳字,从而造成避讳替代字的迅速增多,这是晋初避讳实践的一个特点。这种现象在汉代还未曾发现。三国时期东吴避孙权讳,虽然使用了威、枢、柄、势等几十替代字,但仅限于对孙权一人。到了他的后人,这一作法忽然消失了。所以相对于西晋的避讳实践来说,只算得上是一个前奏。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之下,选择某个同义字去替代讳字,而不拘泥于一对一的代换。这样做增加了避讳运用的灵活性,使行文较为流畅,语义比较贴切。但另一方面,这种同义替代字又掩盖了避讳的痕迹,若没有相当的知识和经验,恐怕很难识别出哪些是因避讳而改的字。应该注意的是这种烦琐的替代手法不见于晋武帝之后,这是因为避讳的根本依据——皇帝的权威——已经遇到了极大的危机。司马炎虽然正式受魏禅让成为晋武帝,但是他的实际控制力却削弱了。武帝死后,惠帝、怀帝、愍帝都未建立起真正的权威,避讳也就失去了最主要的依傍,人们自然用不着小心地替他们避讳。因此在晋“三帝”(懿、师、昭)那里所看到的那些随意改易的避讳手法,武帝之后基本上都销声匿迹了。
三、东晋的皇后之讳
318年,司马睿即帝位,是为东晋元帝。晋元帝缺少才干和威望,不得不倚重王导的辅佐。元帝后的继任者也没有一个能够励精图治,竖立起稳固的皇权。于是,以皇帝权威为依托的避讳也仿佛缺少根本的支持,变得委顿低迷。东晋一朝,我们甚至不容易找到避帝王御讳的用例。东晋104年,共有帝王11位,经统计,避各帝王讳的数量如下:元帝司马睿3例,明帝司马绍1例,康帝司马岳7例,穆帝司马聃1例,简文帝司马昱1例,其他六位0例。以上东晋帝王讳例共13例,与西晋三帝讳例69例相比,差得很多〔3〕。这表明避讳发展正在走向低谷,但这并不是说东晋的避讳情况就毫不足道无可叙述了。其实东晋时期避帝讳之例虽少,避皇后之讳事例却较多,诚如陈垣先生所指出的那样:“东晋皇后讳,比历代特多。”(《史讳举例》第74)
东晋避帝后之讳开始于成帝的杜皇后。杜皇后名陵,当时宣城郡有陵阳县,因与杜后讳同,故而改为广阳县(《晋书·成恭杜皇后传》)。避皇后之讳而改地名,当以此例为最早。避皇后讳而改人名的有扬威将军毛穆之,因晋哀帝王皇后也名穆之,所以毛穆之不能再用自已的名字。杜皇后、王皇后都是嫡配的正式皇后,所以避二人之讳时朝廷似乎并未出现异议。然而后来吴兴郡地方官提出避郑太后之讳时,朝廷则进行了反复的辩难。郑太后名阿春,建武元年(317)晋元帝纳为夫人,生简文帝。当时皇后之位空虚无人,郑氏虽甚有宠,但并未得到皇后的称号。因而从名义上讲他对简文帝只是庶母,并非嫡母。简文帝即位后也未追尊她为皇太后,仅追号为会稽太妃。到孝武帝(简文帝之子)太元十九年(394)方下诏,“上太妃尊号曰简文太后”(《晋书·简文宣郑太后传》)。此时距郑氏去世已68年。郑氏生前虽没有很尊贵的地位,但她是简文帝的生母,因而有了关于避讳的争辩。结果是凡遇到郑太后之讳“春”字皆改为“阳”,如富春县改曰富阳。儒家经典中相传为孔子所定的《春秋》,为避郑太后之讳,也不得不改称为《阳秋》。东晋人孙盛《晋阳秋》,刘宋时檀道鸾又著《续晋阳秋》,都是因郑太后之故,书名中以“阳”字代替“春”字。
《礼记·曲礼上》说:“夫人之讳,虽质君之前,臣不讳也,妇讳不出门。”晋武帝泰始二年诏书也说:“《礼》,内讳不出宫。”但到了东晋,却“小君(皇后)之讳,列于讳榜,故天下同讳。”(王彪之奏议,见《通典》卷104)是什么原因促使发生这种变化,使得东晋朝避皇后讳的例子迅速增加了呢?我想太后临朝应是一个重要原因。东晋共有两位太后临朝摄政,一位是明帝的庾皇后。明帝死,成帝即位时只有九岁。群臣奏:天子幼冲,皇太后宜视朝主政。庾后“不得已而临朝摄万机”(《晋书·明程庾皇后传》),主持朝政六年。第二位临朝的皇太后是康帝的褚皇后,康帝死,其子穆帝即位,时年二岁。蔡谟等上奏请褚后“临朝摄政,以宁天下”(《晋书·康献褚皇后传》)。褚后当权先后经历了穆帝、哀帝、废帝、孝武帝四朝,长达四十年。东晋首尾104年,而庾、褚二太后临朝共46年,几乎占了一半。这一事实对于东晋避讳发生的影响是应当重视的。目前,虽然尚未找到太后临朝与避皇后讳这两件事之间的直接联系,甚至也还没有发现避庾、褚二太后之讳的例证。但是皇权闇弱,权力重心偏向女主一边,其权威逐渐得到认可。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将皇后的名讳颁行天下,令臣民共避之,就比较容易得到支持,客观上为避皇后之讳提供了有利条件。故而“东晋皇后讳,比历代特多”,就不难理解了。
四、太子名讳问题
东晋人对避讳似乎格外有兴趣,他们不但讨论了对郑太后是否应该避讳的问题,还对太子名讳等问题进行了探讨论证,显示出避讳对于社会生活日益产生难以回避的影响。孝武帝太元十九年(394)七月,义兴太守褚爽的上表中出现了太子之名,此事被送到大学进行讨论。助教臧焘说:“按《礼记》云:父前子名,君前臣名。又云:君之于嗣子,亲则父也,尊则君也。如此则太子虽国之储贰,犹同于臣列,以君前臣名之义言,则爽表未为失礼。然史籍所载人臣与人主言及上表,未有称太子名者。今省无先比,即其验也。昔武皇帝代,尚书仆射山涛启事,称皇太子而不言名。涛,中朝名士,必详典式,其不称名,当有理趣。特以皇太子储君,名讳尊重,不敢指斥故耳。古今异仪,礼有损益,今倚仗前贤,固循先比,则爽表所称为违旧准。”(《通典》卷104)
臧焘的观点是褚爽上表中直称太子之名有违旧准,是不应该的。对臧焘的见解,有人持不同的看法,太学博士徐乾说:“《礼记》曰:夫人之讳,虽质君之前,臣不讳也。
按夫人,国之小君,君之一体,太子之母也,而尚不讳,则太子何嫌乎?又《礼记》:君前臣名,父前子名。又周公告父皆称武王名,益可明矣。”(《通典》卷104)看得出来,徐乾是主张不避太子之讳的。有趣的是他的观点虽与臧焘相左,而引用的经典论据却与臧焘相同。此外,徐邈之奏也值得一提,他说:“《左传》: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礼记》云:卒哭而讳。皆周礼也。名之与谥,并是人伦所以相称。殷尚质,无讳仪,其遇名字如姓位耳。箕子答武王而邦其昌,知于时未有讳也。周公于成王六年始制周礼,曲备节文,而讳名称滋,然犹临文不讳,庙中不讳。故《周颂》有‘克昌厥后’,先儒以为宗庙咏歌。上不讳下,即是父前子名也。”(《通典》卷104)
徐邈的意见实际上与徐乾一样,而且两人都避免直接评论对太子之讳究竟应避还是不应避,只是引用典故来曲折地表达自己的看法。如果他们是赞同避太子之讳的,自可明说无妨,可是他们心里并不赞同,于是只好搬出经典故实来作挡箭牌,让别人自己去领会去判断。可见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便议论本身也不是没有顾忌的。
魏晋时期,人们就避讳问题进行了许多讨论,这显示他们对避讳问题的重视。我们看到这些讨论都是围绕着皇帝、皇后、皇子进行的,简单讲是围绕着皇权进行的。脱离了皇帝的权势,避讳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依据,皇权兴则避讳兴,皇权衰则避讳衰,这正是避讳的本质。揭示避讳与封建皇权的这种本质联系,也就是我们今天研究避讳的意义。
(参考文献)
(1)周广业.经史避名汇考〔M〕.卷9、卷10.
〔2〕周广业.经史避名汇考〔M〕.卷9、卷10.
〔3〕数字统计见王建.历代避讳用例的数量分析〔J).贵州文史丛刊.19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