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江东去，斗转星移。时光飞逝，世事变迁。

以这样气势磅礴的字眼开头，想必是一篇高谈阔论，或者是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但是，抱歉，这是我的文章，有关于我的故事，写得是平凡的我，所以没有很特别的地方。我只想告诉大家一个全新的故事，关于一个普通男人的普通生活----开头令人激动的词语不过是个吸引人的噱头罢了。

如果这样的故事你不喜欢，可是又很想知道我究竟写了些什么，那么，我可以透露一下----因为打算说很多故事，所以不能一一介绍，但是，我至少可以告诉你，我的故事与爱情无关。



A
原本打算从我三岁的时候开始说起，但是我发现我的记忆有点模糊，有一部分内容是出自父母的口述，还有部分来自长辈的议论。。。这些不够客观的东西可信度不高，所以很难有说服力，尽管那年我有很多可歌可泣的事迹。。。但是我还是决定从比较懂事的年龄说起。

那么，我就从四岁说起。

我属羊，小学毕业或者没毕业的人都可以轻松推算出我四岁那一年的年份，但是如果你不想推算的话，我就会告诉你：那一年是1983年。

1983年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我认识了娇娇----我们幼儿园的园花，其美丽程度在我心中仅次于炖得喷喷香的红烧肉。
我喜欢她，我甚至可以为她不睡午觉，扮演我讨厌的大灰狼，从老师那儿偷橡皮泥。。。如果不跟我抢红烧肉，我甚至愿意天天坐在她身边自己吃饭----这样，阿姨会省很多麻烦，因为我吃饭的时候需要靠在别人温暖的怀里才有胃口。
后来，我发现她也开始喜欢我了----她把她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了我，那玩具在现在看来没什么，但是在1983年，没有比那更好的礼物了，我想想。。。那应该她用来绑辫子的橡皮筋。然后她对我说，去！小路今天早上弹了我一下，帮我报仇去！。。。
那个时候，我们小小年纪就能利用灵活的食指和大拇指套住橡皮筋做成简易弹弓，满足我们幼小心灵里的战争欲望，在我简单而又复杂的童年生涯里，那是我拥有的第一种武器，后来，我和我的小朋友们还不停地对其进行改良，先是用树杈做成Y形的手持弹弓，攻击力取决于力气大小和橡皮的弹性，而且只能单发，后来又继续改良形成长距离攻击可连续多发的，到最后，居然做出利用火柴头的燃烧物等材料爆炸的能量为推动力的弹弓----那种已经不叫弹弓了，那时候它有个威风凛凛的名字--驳壳。
人类社会从冷兵器时代到大炮的发明用了几千年的时间，而我们仅用了几年的时间，这让我在很长时间里都会为自己和自己的年代骄傲，直到上了小学，学会了谦虚以后，才会红着脸说，其实。。。我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娇娇是一个坚强而有智慧的女性，但是当时吸引我的只是她的美貌和身上散发出来的花露水味道。我傻傻地喜欢她，愿意拼尽全力保护她，让她快乐。

她说她被小路欺负，我立刻就行动起来了，我要为她报仇。
小路是我的情敌，除了身材高大一点，长得白一点，识字多一点，数数快一点以外，好象没有比我强的地方。娇娇最喜欢和他玩，因为他的玩具最多，但是他老是欺负娇娇，而且还会装出一脸无辜，好象是娇娇欺负了他一样。我知道他老爸是一个政客，家庭的教育难免有类似如何伪装好人这样的课程，小路学得很好。

他敢欺负我喜欢的人。。。别看我细胳膊细腿的，我可是很勇猛的。我一面在幼儿园里寻找小路，一面紧握住拳头，轻轻颤抖着。

后来我在厕所里把小路堵住了，我狠狠地瞪着他说，“小路，我要和你打架！”
小路很惊讶地叫了起来，“我们是好朋友呀！”他一边退，一边说，“老师说，好孩子是不能打架的！”

我立刻就楞了：对呀，小路是我的好朋友呢，但是他欺负娇娇。。。可是老师说不能打架。。。老师的话对我的影响太大了，那时候老师的话简直可以做我的座右铭，甚至超过了最高理想成为我人生观的最高标准。
不能打架。。。怎么办？----我憋得脸通红通红的。
“你是不是欺负娇娇？！”我大声质问。
“没有呀！”
“你拿橡皮筋弹了她一下，有没有？！”
“没有呀！”
。。。
我们俩的小胸脯用力地顶在一起，我大声说你有，他大声说我没有。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老师来了，就象现在路边摆满摊子的小贩们听到警察来了一样，场面开始一片混乱，原来站在我们周围的小朋友四下乱跑，趁着混乱，我掏出娇娇给我的橡皮筋，用力地在小路的手上弹了一下，紧接着小路怪叫一声，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老师来的时候，我很隐蔽地把娇娇给我的橡皮筋丢进了厕所。

后来，我和小路都被拿掉了一朵小红花，小路哭得很伤心，而我也强忍悲痛，泪水一直在眼框里打转，但是一想到我帮娇娇报了仇，就觉得损失一朵小红花只是很小的牺牲，牺牲得有价值。

回去的路上，我对娇娇说，“我帮你报仇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一脸正义感。
那时候，电视热播的是《霍元甲》，最红的明星是国家领导和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我们最崇拜的是一身正气的武林高手。
说那句话，我感觉自己就象一位英雄一样站在遇害的亲友坟墓前，告诉那些在天之灵，我已为他们手刃仇人了。
娇娇看着我，一脸不高兴，问：“我的橡皮筋呢？”
我好惊讶地看着她，你知道，电视上那些手刃仇人的英雄通常会把刀狠狠地插在敌人的胸口上，直到他转身很酷地一脸坚毅地离开时候，那把插在仇人胸膛上的刀还兀自颤动。
我低着头说，“丢到厕所里去了。。。”

娇娇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你讨厌，你赔。”
我一股英雄气又涌上心头，大声说，“我赔就我赔！”

第二天，我忘了买一条橡皮筋给她，她也忘了我弄丢了她一条橡皮筋。
所以，至今，我还欠着娇娇东西，我一直没有办法还清。
我想不单单是一条橡皮筋，也许还有别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娇娇很难过地对我说，“我们家要搬走了！”
她画了一张很漂亮的小猫送给我，然后在后面写着一句话，我识字少，就认得猫却不识字，或许她写的字我也看不懂吧。
我想了很久，问她：“那你什么时候走呢？”
她说明天，我沉思了一会儿，说，那还有一个晚上。

我在秋千旁拉着她的手，很认真地对她说：“这样好了，晚上来我家睡，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她红了脸，大声说，“不行，我们不一样！”
我也很大声地问，“有什么不一样？”
她低着头，轻轻哭了，“我们就是不一样。你是男的，我是女的。”
我说不出话来，直到她离开。
我的手里拿着她送我的画，没有一点感觉---我以为第二天，娇娇还会来幼儿园，我还可以再看到她。
第二天，她没有来，我对自己说，不要紧，她后天就会来的。
但是，她后天也没有来。
我哭了，我哭的时候，才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娇娇了。

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在未来的几年里，我一直是带着“为什么不一样”的疑问在成长的，我第一次知道了离别的滋味，开始模模糊糊知道生命里必须承受一些不可避免的痛苦，开始懂得男女之间是有差别的，而我一直不懂的泪水也开始让我长大。
有人一定会说，小时候的伙伴在故事为什么都会搬家呢？是不是故事写不下去而这样找个结尾呢！事实上娇娇的确搬家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她送我的那副画也早就不见了，只有她和我都记得的橡皮筋，能串起一些模糊的记忆，我忘了她的脸庞，不久前听说幼儿园里对我特别好的阿姨过世了，这才让我意识到，时间到底可怕到什么程度，我留下的蛛丝马迹通通会在时间的冲刷下无影无踪。

这是我想告诉大家的第一个故事，它让我易伤感的神经又一次脆弱了一下，也让我的心偷偷动了一下，我想有很多人都会和我一样，在仿佛遥远的童年里有一段特别的记忆，象温热的米酒，依然醇香，依然浓烈。

B
时间快慢总是一致，在它坚定而沉没的步伐里一切都在改变。
我马上就要接着说我的平凡故事了，但是我只听到了稀稀落落的掌声。。。也许应该有一些开场白，也许不需要，反正时间是不会停下来和我废话的。
那么，我开始说了。。。我准备说我十二岁的故事，大家不会觉得跨度太大接受不了吧。。。

当然，还是与爱情无关。

那一年，我读初二，那时候的我，单纯得象一张白纸。
学习对我来说不是问题，我总是很轻松地就能考进班里的前几名，甚至还参加过一些课外知识竞赛，有人认为我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偷偷用功----就象鲁迅一样，把别人和咖啡的时间拿来读书；有人认为我天生就是学习的天才，不需太多复习----因为课堂上讲的东西我一遍就能记住；还有人认为，我长相可爱，行为乖巧，甚得老师欢心，有被照顾的嫌疑。
但我自己知道，我没有做到以上的三点----其实我是一个左撇子。

那一年暑假快到的时候，我的运动天才被挖掘出来了----一开始，我就用左脚踢球，显示了与众不同之处。
我很开心，那一年，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

下半年，我开始和逃学抽烟的同学混在一起，所以就学会了逃学和抽烟。在这个庞大的队伍里，又有一些人喜欢去达游戏机，于是我又学会了打游戏机。还有一些人，是喜欢的河里去游泳的，当然的，我又学会了游泳。

我开始掌握了一些生活技能，诸如爬山，偷地瓜，在大街上闲逛。。。我现在诧异于自己当年的生活方式，想来想去就感到庆幸，因为我如果一直做一个好学生的话，那么，现在我至少被海水淹死过三次，被二手烟呛死六次，在有米有菜的情况下被饿死九次，最重要的是，我会被足球砸死N次----这是我最幸运的事，我学会了踢球，也学会了男人和疯狂的注脚。

我很怀念F，他前不久刚刚结婚了，在他的婚礼上我是酒桶，我们在酒席散场的时候互相拥抱，眼含热泪，我说，是你教坏了我，现在你也得到了应得的下场。。。呵呵
他喷着酒气说，你应该感谢我，我已经陪了你十三年了，我老婆都等急了。。。
我们哈哈大笑，然而笑容背后，好象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忧伤，一下子，让我伤感起来。

在我的记忆里，初二那年就象台湾导演侯孝贤的电影，充满了青涩和灰色。。。场景大都是野外和喧闹的大街小巷，在类似黑白照片定格的画面里。我们纵情地玩乐。
我常常记起一群半大孩子在学校后山围躺在一棵巨大而老迈的凤凰树下抽烟的情景。大家都说这棵凤凰树是佑护我们考上大学的神树，所以烟头一定要掐灭，不能损伤到它的一丝一毫。。。
还有的老人家把它当做另一种崇拜，具体我在那个年纪也不好细问，只隐隐约约知道和男女之间的事有关，类似有些古老神秘民族的生殖器崇拜。。。但在当时，我们只在草丛里发现，这里使用过的脏纸巾特别多，让我们在夜晚里对这黑乎乎的树周围有无限联想。
有一个阳关明媚的午后，我的记忆在灰色调里有一点点彩色，在惨绿的年少岁月里，那是我记忆深刻的一个下午，因为那天我做了一件对我来说不同寻常的事。
和往常一样，我和F又背叛了我们的物理老师，在浅浅的偷笑里，溜到了山上。我抬头看天，一片明朗，阳光温柔得恰到好处。
在那棵不同寻常的树下，F第一次和我谈起了女人。
F告诉我他喜欢532。我开始以为是一个足球赛的阵型。
后来，我知道，532是一个女孩子的代号，就是5班第3张排第2个位置，类似的还有411，242等等。。。在我心里也有一个数字，但我没有告诉F。
532是一个蛮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冷冰冰的，除了在老师面前会露出可爱的微笑，其它时候好难看到她的笑容。我想这下F一定要踢到铁板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和F居然远远看到532也逃课了，在上山的小路上，蹦蹦跳跳的，看得出来很是开心-----532可是一个好学生，她也会逃课吗？？
我和F都在犹豫，要不要去问问她，或者，带她一起去玩。。。而且在我心里，我一直害怕和女生说话，我缺乏那种勇气，也缺乏恋爱的神经，我单纯得象一张白纸。
而532越来越近，我听见F的呼吸开始变得很沉重。F的脸红了。
在我眼里，F是一个很强悍的小伙子，无论是校运会包揽800，1500米跑的冠军，还是足球场上勇猛的高产前锋，都在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现在，他居然脸红了，居然象是遇到一个可怕的难题了。
532象一只美丽的兔子轻松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她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而且继续高昂她美丽的头颅，片刻也不停留，一直向后山走去。
F一直注视着，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悲伤。532的背影在不停地缩小。
这时候，我做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我追了上去。。。

就在若干年以后，一直到F娶了他爱的女人，一直到我在记忆的河流里渐渐遗忘过去，一直到我做的梦还还常常在现实里醒来，我还记得这件让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事。
结果是我挨了532的一巴掌；我的老师开始觉得我有发展成一个流氓的趋势；我做了关于一个十二少年对爱情的看法的报告，报告会上有全年段的老师同学旁听；我的父母也开始认为应该告诉我一些生理卫生的知识。。
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这件事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在那个报告会上，我动情而委屈的哭了。

光阴似箭，我和F已经有十三年的友谊了，难以理解的是，我的那个年代只希望友谊永远强于爱情，而不是象现在----为朋友两肋叉刀，为女朋友，插朋友两刀。。。

于是我又长大了一点，在灰暗而青涩的侯孝贤的电影背景里努力摸索，轻快的笑声依然在耳边回响，而那面对黑鸦鸦一片面孔冷漠的失声痛哭却已渐渐模糊。
我想，如我一般乐观的人，总是容易记住欢笑，而不在乎曾经有过的悲伤。

少年一定会有泪水的，这是我要告诉大家的第二个故事。

C
沉默会让时间停滞，而欢乐又会让时间飞快。。。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面前，时间被完全驯服了，然而却没有真正的意义，就是这位伟人最终也被淹没在滚滚的历史车轮里。

所以我会沉默，也会欢乐，我尽量在时间的河流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平衡，我渐渐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哲学家，我努力思索可是一无所获，我模糊却让人伤痛的记忆会混淆我对时间的爱恨。。。

我努力理解一切。。。

所以我要继续说我的故事，我年少的梦。。。一样是，与爱情无关。

十七岁那年，我和母亲一起去找一个老道士算命。
在即将到来的高考面前，我和我的家庭都脆弱不堪，我们当时的报纸频频使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形容我们当时的命运，在不可知难以想象的未来，我的命运让人担忧。
在青烟缭绕间，我和我母亲默默地看着那位闭眼掐指口中念念有词的老道士，我看着他轻松地践踏着我的未来，我的命运，我母亲的忧愁和我莫名其妙地忧郁。
我很想哭，但是我的母亲却很虔诚。
后来我被告知，我可能是一条龙，可能出人头地，可能。。。一切都被告知可能发生。但好的多一点。

在那个老道士愚蠢的预言下，我的心开始平静，我母亲的心脏跳得很平稳，我父亲的烟抽得也不是特别多，至少，这事情是件好事----我不能用保证书换来的，全在那老家伙的嘴下实现了。

于是我准备在略微减轻的巨大压力下，努力地寻觅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我傻傻地幻想我的另一片天，在阴暗的角落里，我想我可以唱我喜欢唱的歌。

六月，燥热不堪，那是我记忆里最痛苦的六月，那是八年前。

我喜欢陈升的音乐，喜欢他肆无忌惮的唱腔，更喜欢他歌里淡淡的哀愁。
开始他唱《风筝》----“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容易担心的小孩子，所以我将线交你手中，却也不敢飞得太远。。。”紧接着他唱《二十岁男人的眼泪》------“是二十岁的男人就不该哭泣，因为我们再找不到原因，到四十岁的时候我们再相逢，笑说多年来无泪的伤痛。。。”最后他唱《六月》----“OH，SUMMER，热了我的心，OH，SUMMER。。。
在我心里，我渐渐相信命运和冥冥中的力量，在我努力温书的同时，我觉得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我要爱上音乐，要爱上与未来无关的东西。

那个夏天，我买了第一把吉它。
第三天，我父母聪明地弄断了吉它身上的全部六根弦。
第六天，我开始被送到一个老师那儿，和两个陌生同学一起家教。
第七天，我从那老师家里逃出来，跑到我朋友乐队的排练场，第一次被那些噪音感动得流泪。
第十四天，我的吉它被我老爸从我家的天台摔到大马路的水泥板上。
第十七天，我跑遍整个小镇想找个能修乐器 的店，最后却是一个修自行车的师傅勉强修好了它。
第十九天，高考的前一天。我筋疲力尽。

第二十天，高考，我却病倒了，持续高烧。

紧接着是七月，八月，然后是所谓金黄色的九月，太阳一直高挂在天空，街上一样的人来人往。。。

那是我八年前令人难忘的六月和我的心情，我现在在自己的办公室常常无意里想起，我还记得我后来问我老妈，当初她给了那老道士多少钱，我妈总是说，既然一切如意，那么，还给他钱干吗呢？

我的命运观和人生观又一次受挫了，我发现所有人都不诚实，包括神。

考完试我背着吉它，约了一个女孩子在公园里听我弹琴。
那是我最拙劣的一次表演了。。。我首先吓跑了一个好奇的小朋友----当我从背包里拿出吉它的时候，他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而当我一亮嗓子，他便面露恐怖表情，一下子跑掉了。紧接着两个路人打击了我----其中一个在我面前掏出一块钱犹豫了好久，另一个赶紧说，别给他钱，你看，他是骗人的！那人说了一句“搞什么鬼嘛。。。”就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走掉了。
所幸，那女孩子一直坐在旁边微笑着----她至少没有掉头就走。

最后，公园看门的老大爷带了一个保安颠颠往我这方向跑了过来，最里还大喊-----你别跑！站住！

当时我和那女孩子都端坐着，一点跑的意思的没有，我心里还问呢，我凭什么跑呀？我跑干吗呀。。。后来却胆怯地拉起那女孩面色凝重地说，我们跑吧。。。
于是在那老大爷快接近我们的时候，我和那女孩象两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逃窜了。。。我居然还听见那老头子在埋怨那保安----看你！不紧不慢的！我就说他们会跑。。。你看看。。。跑了不是？

我想我可以痛快地笑出声来了，毕竟那段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再没有以前那种激情，没有以前那种自以为是的忧郁，也没有办法再伪装成一个惨绿少年了。

我长大了，也可以说，我老了。

那个女孩子因为是我第一次演出的唯一听众而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然而我记得她后来就疏远我了，因为我没有考上一所好的大学，还因为我莫名其妙地忧郁了，更因为她心里已经清楚地知道，在她未来的日子里，会遇到比我更好的男孩子，不管他们会不会象我这么诚实地对待她----这问题其实并不重要，诚实是相对的。

可以说，我是自己学会欺骗的，我的内心世界依然时常会忏悔，即使我学会了欺骗，我也只能忏悔，但是却决不能做回从前那个单纯少年了。

当我打点行囊准备走进大学校园的时候，我妈妈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儿子，记住！不要赌博，不要吸毒，不要相信别人，尤其是女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最后这句话，我在《倚天屠龙记》里读过，但是出自我母亲的口中，使我一楞，那时我的眼神就象年少的张无忌一样----深沉而不可捉摸。

后来，我毕业，工作，心依然火热，有很多朋友，爱过三个女孩，一切就象生活里该有的剧情一样自然，然而我的表情肌已经开始在进化了，在随时可以变化的面部表情背后，我暗暗地沉默着----我知道，这是属于我自己的生命。是我的。

这是我要说的第三个故事，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学会欺骗并不可耻，重要得是你怎么活着面对你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