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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一条鲫鱼的复杂流程——文/孙琥琥
2003-09-10 09:38:46

[我,给你做饭]

    明天就是元旦了,要放三天假。办公室里人心涣散。我坐在电脑前玩我的屏保小游戏,汽车躲炮弹,元旦,这个元旦怎么过呢?一年又过去了。这真是惆怅的问题啊。我靠,一个小炮弹险些炸到我的汽车上。
    一年又过去了,我吃秦冬冬的饭又是一年。秦冬冬是我的老公。
    在这个人人鸟兽散的下午,我呆坐在电脑前,发现我孙琥琥这样一个女子,天天吃人家秦冬冬做的饭,心里过意不去啊。我知道再不学乖点,我离贤妻这词就越来越远了。以后秦冬冬向人介绍我:“这是我的贤妻,孙琥琥。”我都不知道在说谁。
    于是我就给秦冬冬打电话,我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元旦咱们在家,我,给你做饭!” 

[我爱水族箱]

    终于放假了,我和秦冬冬手挽手,肩并肩,走在去超市的路上,买菜。
    超市就在家门口,所以我们都不用叫车,啦啦啦。 等到进去后一看,我的妈呀,这是什么情景:先看到人山人海之中,一小孩在嚎啕大哭,那位妈妈英勇地将他塞进购物车,与卫生纸、马桶刷、洗发水、沐浴露一起,向着收银台冲去。那边却有人拦着不让加塞儿。“喂喂喂,我先来的!人这么多,你不能不讲个先来后到吧?”
    然后是周围群众的一片嚷嚷,我感觉巨晕。 秦冬冬搀扶着我:“孙琥琥我们去那边,去看水里游的!” 
    在拥挤的人群里于是传出孙琥琥凄厉的尖叫:“这是桂鱼!这是扁鱼!这是泥鳅!”
    ———看到动物我总是开心的,而且从小就喜欢看图说话,我总是答得又快又大声。
    秦冬冬,他真是我的红尘知己。 后来,秦冬冬就说,你会做什么鱼呢?我想了想,鲫鱼吧,鲫鱼挺可爱的。 我们买了一尾大个儿的鲫鱼。为了它所配的佐菜不下十种,另外为了配合它的颜色又买了鲜红嫩绿的蔬菜十余种(当然,这些后来被证明除了萝卜以外其余都是多余的)。

[我会被控告虐待动物吗]

    到了家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的气氛。我看着我的鱼,啊鱼,黑黑的聪明伶俐的鱼。我把它捞出来。 我把它捞出来我就犯愁了。菜谱上可没教我怎么杀它啊。算了,我就用尖头刀子吧。我拿出刀子,冲着鱼的腹部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一刺的结果是,鱼狠命一蹦,蹦走了。我惨嚎一声,手出血了。不不不,我没受伤,刀没刺到我的手,是鱼的血沾到我手上。
    我把鱼捉回来,我哭了。就请允许我把你杀了吧,鱼。我又使出一刀。
    这鱼纯是妖精,这一次,它转体360度又一次蹦走了。这次一蹦蹦到了水槽里,下水孔没放筛网,它大头朝下倒栽葱,状态很像是一个水上芭蕾演员。
    我把它提起来。它在我手上努力扭动身体,吃了摇头丸似的。我知道我这次必须把它杀了,不然我会被控告虐待动物的。
    持着尖刀的手在战抖。我浑身是汗,双目无神。就在这时,有人一只手提起那鱼,啪地摔在地上,鱼不动了。
    原来,谋杀一条鱼,是这样啊。
    我向秦冬冬投去热烈崇敬的目光。

[小插曲]

    我开始做鱼汤了。这就很容易了,我做的时候一边唱着歌。这首歌是我深圳的一个好朋友最喜欢唱的,“我们唱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向那新时代……”歌声是用美声唱法重新演绎的,所以整栋公寓楼一定都可以欣赏到。而我旁边剁着姜片打着下手的新好男人,不得不用他沾满姜汁的手来捂我的嘴。
    你可以理解成,这是一个恩爱的片段。虽然他最后真的把姜汁抹进了我嘴里,还不小心抹到了我的眼睛。
    我去滴了眼药水,闹过头了我们还赌了20分钟气。当然这只是鲫鱼汤制做过程中的小插曲,用来活跃气氛很不错。

[它不会原谅我了]

    我把嫩嫩的鲜白萝卜,纵切,一切两半,再切成非常薄的小片儿,就形成许许多多的半月形。半个月亮爬上来,爬上来,真漂亮,于是这汤就叫月亮鲫鱼汤。要是你有特殊工具,你可以把萝卜切成星星的样子,就叫星星鲫鱼汤。要是你会雕刻,能刻出个玫瑰什么的,就叫玫瑰鲫鱼汤。
    我做的是月亮鲫鱼汤。配料需要姜汁一小碗,花椒二十粒。葱,数段。记住,葱一定要绿。再放上一些盐,一些油一些料酒一些糖,不必放鸡精,鸡精会破坏鱼的美味。
汤微温时,我提着那鱼,口中念念有词,鱼啊希望你此刻已经彻底昏迷,不省人事。可是,就在我放鱼进这热水锅里的时候,它忽然嘣的一声,扑到我的怀里。
    这次我真吓坏了。我蹲在地上,抱住头,而我的怀里是那只鱼。我一边哭一边发现鱼的尾巴就刺着我的嘴,可是我还是咧开嘴哭了。 有人就过来抱起我,而我抱着鱼,我们就这样互相拥抱着直到我平静了。平静了以后,鱼已经被压得有点走型。那个人把鱼洗洗,冲冲,这次就直接放进了滚开的水里。
    这条鲫鱼,它像这个元旦一样新鲜。它不会原谅我了。

[月亮鲫鱼汤]

    你知道一盆月亮鲫鱼汤的美味吗?我可是从来没喝过那么美味的鱼汤。我和秦冬冬对坐,我们无声喝汤如鱼饮水。我们挤眉弄眼,我们心照不宣,我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们僧多粥少。一盆汤,两个人咕咕咕,喝得专注又恩爱。
    在咕咕咕的声音里,我的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原来做饭也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啊,怎么早没发现呢? 我开始罗罗索索:人需要每天吃一条鱼,这样才有精神才会漂亮。鲫鱼这种小东西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吃了不会再得口腔溃疡和夜盲证。所以,秦冬冬,本人决定以后每天都做这种鲫鱼汤。
    第二天我打电话号召了许多朋友,我详细描述着做一盆鲫鱼汤的前前后后,种种方法,来由,细节,花絮。“来啊来啊来吃鱼啊,我做的鱼汤啊。”
    他们来了,他们喝汤,他们一边喝汤一边赞扬着。这汤好喝啊,这汤营养啊,这汤……我美得冒出了鼻涕泡。
    这元旦过得真他妈的有意义。
    最后是秦冬冬做了一个小结。他说:“其实,这汤的好处,主要是因为做它根本不费什么事,”他看了我一眼,“是吧,贤妻?”